之所以有这么奇怪的安排,主要还是受限于秘鲁总督区的地形地貌,不得不采取的因地制宜之法。
秘鲁总督区主要用来管理西班牙王国在南美洲占据的殖民地,大致上包含了后世的巴拿马、哥伦比亚、厄瓜多尔、秘鲁和智利北部、玻利维亚西部,从北到南绵延3000多公里。
不光距离远,地形还复杂,整个总督区几乎就建立在南美洲最长的安第斯山脉以西,沿途不是郁郁葱葱的热带丛林就是此起彼伏的山川河流,海拔高度能相差几千米。
不要说在17世纪,就算到了后世,连铁路带公路都加在一起,想纵向穿越这片地区也不是很方便。
西班牙殖民者统治时期,会在局部地区修建由大城市向周边辐射的道路,但远距离交通基本都靠海运。恰好秘鲁总督区就是贴着海边的一长条,只要是海船能停靠的地方就会成为一个节点,向内陆辐射。
当初西班牙人也正是靠着大帆船的便利才击败了原住民,得以用少数人统治了多数人。但凡事都有两面性,这种过分依赖海运的交通方式一旦失去了制海权就等于深陷泥潭,全身动弹不得,首尾不能相顾。
塞特尔和杜文焕不声不响、毫无征兆的拿下了瓜亚基尔港,除了要借助这里的造船厂和港区为后续行动创造有利条件之外,还有一个重要考量,就是要切断利马和巴拿马之间的海上交通线。
这样一来,秘鲁总督从利马发出的一切指令大部分都无法按时送达,总督区里的重要城市也无法反馈消息,用不了多久整个秘鲁总督区会逐步陷入混乱。
就像是一个人的腰椎受了伤,造成中枢神经损害,使得大脑不能给手脚发送命令,手脚也不能给大脑反馈感觉。这不就是全身瘫痪嘛,时间久了还可能成为植物人。
而瓜亚基尔港就是秘鲁总督区的腰眼儿,目前却被一根锋利的铁刺扎穿,如果不能及时拔除后果不堪设想。
可惜的是西班牙人的肌体有点病入膏肓了,腰眼儿上狠狠挨了一下,大脑愣是不知道。差不多过了一个月,才从一些侥幸逃出瓜亚基尔港并成功抵达附近渔村,还能驾驶小渔船躲过大明海军封锁的雇佣军嘴里听到零星消息。
若是放在一年以前,利马总督府上上下下都不会认为这些传言是真的。大明帝国远在万里之外,怎么可能跨越大洋突然攻占了防御力量很强的瓜亚基尔港,完全就是一派胡言!
然而经过了一次让殖民地舰队几乎全军覆没的大海战,现在大明帝国海军的名号在所有西班牙殖民地里都要比地狱恶魔还响亮,闻者无不变色,听者人人心惊。
终于还是来了!大多数西班牙人,包括总督在内都会在心底暗叹一声。
这个结局并不难猜,自打殖民地舰队覆灭那天起,但凡对世界格局有点认知的人就会想到。可光想到了没用,想避免恶果必须得有实际措施,还不能慢。
可是一年过去了,西班牙政府都做了什么呢?战舰没派一艘,尽管总督多次给国王以及大臣们写信极力要求,仍旧毫无所获。士兵倒是从哈瓦那增援了400多,可一直停留在巴拿马城不愿南下。
运银船的问题倒是给解决了,西班牙政府决定不再通过巴拿马城转运产自波托西银矿的白银,而是由毛驴运送穿越卡塔马沙漠先集中在伊基克港,再由从本土启航的白银舰队每年一次沿着麦哲伦海峡运走。
这个办法一看就是国王和贵族们拍脑袋想出来的主意,这些肥头大耳的家伙对殖民地的关注度远没有白花花的银子高。
可他们又拿不出足够保证殖民地海权的舰队,干脆退而求其次,先不管秘鲁总督区的安危,只需把白银运回国供其享受再说。
然而作用总是相互的,做为母国从实际行动上放弃了殖民地,那殖民地也可以用同样的态度对待母国,尤其是当危机来临时。
一听说瓜亚基尔港被大明军队攻占了,最先反应过来的肯定是总督区的高层。已经挨过一次揍的德卡夫雷拉总督二话没说,当晚就让家人收拾细软,准备向波托西矿区转移。
但光靠家人这一路上肯定不保险,所以还得拉上军方将领。将领也不可能一个人护送总督家眷出城,必须还要带上亲信军官,军官再挑一支比较信得过的部队……
结果秘鲁总督要跑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遍了利马城,再结合瓜亚基尔港被大明军队攻占的传言,一时间利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无不惊慌失措,千方百计的抛售产业,带着家眷和细软向波托西矿区转移。
然后繁华的利马城顿时成了不法之地,各种偷窃、抢劫、杀人案件层出不穷。以往被半岛人和克里奥尔人骑在头上作威作福的混血、土著和黑奴们终于迎来了翻身的日子。
虽然还不敢正大光明的跳出来当家做主,却已经有了明显迹象,彷佛一锅开水正在不断翻腾,只待压力足够就要冲破束缚彻底迸发。
面对此种局面,德卡夫雷拉总督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表面上强作镇定宣称自己从未有过离开利马城的打算,暗地里还是马不停蹄的把细软和家眷偷偷送出城。
指望着近期能有更准确的消息送达,告诉大家瓜亚基尔港还在,战争还远。然后再标榜一下自己与城市共存亡的英雄气概,顺手低价抄底一些优质产业,重新恢复原本的生活状态。
然而发生在圣马科斯大学的一场大火,彻底点燃了民众的情绪,让整座城市顿时陷入混乱。到处充斥着暴民和成群结队的武装份子,所有商业店铺、库房、码头都遭到了洗劫,还有不少半岛人的宅邸受到波及。
最终德卡夫雷拉总督不得不命令城内的军队集结到武器广场,分拨分批保护半岛人家庭出城。他也带着最后两辆马车细软,从教堂后面的侧门离开了这座令人怀念又痛恨的城市。
这次德卡夫雷拉总督终于选对了答案,如果他还抱着幻想希望不会被母国抛弃,那迎接他的有可能是暴民的屠刀,也有可能是大明陆军的子弹。